今天，第五届开智大会即将举行，恰逢开智学堂成立十周年。因此，今年的主题是「能动与共生：成己成人，十年之旅」。参见：能动与共生！第五届开智大会来了
往届开智大会的第二天，我都会做一个主题讲座，今年也不例外。今年我的演讲题目是《第一德性：人应当如何生活？》，即将在周日上午 10 点 30 分举办。
以下为演讲预告。
在过去 10 年里，我带领团队建立了一套新的知识体系：开智元学教育体系（以下简称开智元学）。在一篇纲领性的文章中，我曾经回答了当下教育体系的不足，以及为何要建立一套新的教育体系。参见：元学教育的若干思考
我将人类的智识分成三个层次：意义、知识与身份。我认为，任何一个好的教育理念，必然要回答三个层次的问题：意义、知识、身份。当下的教育体系出现了极大的弊端：教育逐步专注于知识，而忽视了意义与身份。
然而，这真的对吗？当知识被剥夺意义，求知者被强加身份，这样的知识真的能够给求知者带来更大的人生发展吗？我深表怀疑。
因此，我将发起系列演讲，系统阐述元学教育如何回答意义、知识、身份三大层次的问题。而这次分享，我们将从意义问题开始。什么是好？什么是坏？什么是幸福？什么是人生意义？什么是美好生活？这些都属于意义类问题。
在西方哲学体系中，默认有两大脉络：形而上学与实践哲学，前者侧重研究万事万物如何存在，后者则研究人应该如何做。前者通常包括本体论、知识论及相关的逻辑学等；后者通常包括道德哲学（伦理学）、政治哲学等。而不同的哲学家有不同的取向，有的将形而上学作为第一哲学（亚里士多德、笛卡尔）；有的将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（列维纳斯）；有的将现象学作为第一哲学（胡塞尔）。
那么，在 21 世纪，能够应对复杂时代挑战的「第一哲学」将是什么？我们思考的起点是什么？是思、行、知、真、善，还是存在、现象、语言？
我个人的努力并不局限于哲学，而是尝试建立一套能够融通中西哲学，并兼容认知科学、神经科学、心理科学以及文学、诗学等最新进展，同时能够应对 21 世纪复杂时代挑战的新学问。这套新学问，我称之为安人学，按照中国传统治学取向，分为道统、学统与文统。
在已经完成的学统「元知识精要」系列讲座中，我更多是从知识论、本体论及逻辑学的角度，对中国古典哲学与西方哲学进行挑战、整合和思辨，结合 21 世纪的科学发展，尤其是认知科学近三十年的最新成果，提出了一套新的知识论体系。
而在本次讲座中，我将更多从道德哲学的角度，结合当代认知科学以及我创立的人生发展学，对中国古典哲学与西方哲学发起挑战，提出一种新的哲学观念和方法论，来回答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——人应当如何生活？它是所有意义类问题的元问题、第一序的问题。
人应当如何生活？在哲学中，与之最相关的是道德哲学，也称为伦理学。1910 年，42 岁的蔡元培写成了中国第一部道德哲学史著作《中国伦理学史》。西方道德哲学则更为繁复。特伦斯·欧文（Terence Irwin）撰写了三卷本The Development of Ethics，厚达三千页（简明版参见《西方伦理学简史》）。中国学者邓安庆花十余年撰写十卷本《西方道德哲学通史》，目前仅出版三卷，其余尚未面世。除了第一卷导论外，每卷都超过六百页（亦可参考江畅等相关著作）。
道德哲学其实并不遥远。它大致可以分为四个方向。第一，描述伦理学，人们实际上是如何生活的；第二，规范伦理学，关注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；第三，元伦理学，反思善恶、好坏、真假、幸福、意义、美好生活等道德概念；第四，应用伦理学，关注医疗、环境、科技等具体领域中的实际问题。在这四个方向中，规范伦理学最直接回应了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这一核心问题，其他分支则从不同角度进行补充。
而在规范伦理学的讨论中，「德性」始终是核心话题。如果我们不像某些哲学家那样将德性仅仅理解为美德，而是将其视为一种规范，那么，我们甚至可以说，道德哲学对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这一问题，交出了一份以德性为中心的答卷。
那么，什么是德性？为什么说德性不是美德，而是一种规范？如果德性是一种规范，它又是一种怎样的规范？这种规范从何而来？又具备何等特征？除了传统哲学的思辨类讨论外，当代认知科学与我的「人生发展学」又有何实证类不同答案？
一个相关的小问题是，学界日益倾向于认为，virtue 不应翻译为德性，而应译为美德（此处参见何俊、黄勇、陈继红等讨论，及余纪元著述、李义天新编丛书），但德性更好的英译又是什么呢？显然，目前学界没有共识。在我看来，目前的各类用法都不甚妥当。甚至，我们可能不得不创造一个新的词汇，将「德性」回译成英文。
人，应当如何生活？实际上，可以将其拆解为四个实体：人、应当、如何、生活。中西哲学沿着这四个实体及其组合，做出了不同的回答。
例如，亚里士多德将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转化为「人为何应当如何生活」，从而层层追问：生活的终极目标是什么？而康德则问：「人应当如何生活？但‘人’又是什么呢？」边沁则将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转化为「人们应当如何生活」，并在面对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时，提出应当如何抉择，从而给出了自己的回答。
在审视中国古典哲学的儒道释以及西方哲学美德主义、康德主义、功利主义三大流派及其相关流派的原始文本及关键论证逻辑之后，我们会发现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，各家之间的冲突似乎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。
中国儒道释三家分野以及西方美德、义务、结果三分或德性、规范二分，实际上都是有其现实考量与历史渊源。如果采取单一维度，甚至用 2×2 矩阵来看，它们的确是对立的。关于「人应当如何生活」，从价值判断到生活方式，似乎完全不同。
但如果我们放弃这种简单对立呢？比如，我们采取一个更立体的三维视图来整合中西哲学的主要进路呢？也许，我们会跳出传统思维，从而发现中西之间存在的统一共性：即都在追求高阶伦理、高阶德性，努力建设一个美好世界。或许是柏拉图的理想国，或许是孔子向往的大同社会。但为何在人类文明史中，上述努力从未成功过呢？
从上述思考出发，我们隐隐约约发现一条新的进路：德性，作为人类心智产物，同样源自人类本身的生物性演化与人类文明的社会性演化，是适应二者的产物。如果用我的人生发展学来解释，德性是一种将情境、认知（个人概念）再到行动的习惯化、自动化、普遍化的过程。
而德性，存在优先等级。那种所有文明努力追求的最高德性，我将其称之为「第一德性」。但是，从理想国到大同社会，我们可以继续反思，为何它们从未到来呢？真正能够在人类现实文明世界中，践行成功，并且能指引人类文明新生活的「第一德性」是什么呢？
不妨继续回到经典文献本身。在中西文明史中，本身已经存在无数思想资源。只是，之前没有系统地将其整合在一起。例如，儒家中被严重忽略的气学路线，其实已经做出了相对清晰的回答。气学大宗师张载说：「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。」不指望神佛，神佛从不现身；不指望圣人，我自己就是圣人；不指望朝廷，朝廷已经灭亡。
同样，在西方文明史中，也存在类似思想资源。当我们站在一个新的角度，重新来审视这些人类文明史上的有德之人的贡献，我们会发现一条之前较为隐蔽但一直始终存在的进路。这就是我提出「第一德性」或「第一德性主义」这一概念的部分思考背景。
那么，第一德性究竟是什么？第一德性的关键要素又是什么？什么是第一德性，什么又不是第一德性？相较于传统进路，第一德性又有何关键差异？对各家的经典难题可以做出何种新的回答？历史上接近第一德性的种种思潮又有哪些？为何在 21 世纪，第一德性变得极为重要？而身为普通人，我们又该如何用第一德性来指引自己的个人行动呢？在普通人具体行动时，关于第一德性的常见误解又有哪些呢？
或许，受限于演讲时长，很多话题以及我的论证细节无法展开。但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要义讲明白，也欢迎各位观众今后与我深入探讨，形成一种新的进路，共同回答人类文明史上的这一大问题——人应当如何生活？
一切答案，敬请期待明日演讲。
这次演讲，或许是我个人一次较为重要的演讲。我过往的演讲，有的是对我过去工作的集大成总结，例如 42 岁生日演讲《人生发展的命与运》，它系统总结了我过去 20 年的核心工作，正式宣告人生发展学的诞生。
而有的演讲，则是对未来的预判与当下行动的指引，《第一德性：人应当如何生活？》正是这样的演讲。过去十年，安人学的学统初步建设成功，而从本次演讲开始，学统将逐步转向道统。道是无名的、神秘的、永恒的，那么，我们究竟如何才能更好地触摸大道呢？
第一德性，也许是我的回答之一。康德曾说：两样东西，人们越是经常持久对之凝神思索，它们就越是使内心充满常新而日增的惊奇和敬畏：我头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。而李泽厚将其翻译为：恒有二者，余畏敬焉，位我上者，灿烂星空；道德律令，在我心中。
愿我们永远敬畏，永远好奇。